本文作于2007年,如今再次整理时发现那时的思考终究是很肤浅的,不过仅作为纪念以及对那颗当时的懵懂的心无限的回望吧。

不是美术专业的学生,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川端康成的文字,我也不会关注东山魁夷的艺术生命。当自己慢慢的翻阅老人的年谱时,仿佛那也是我,我们所将要经历的半个人生。关于一个我们所放弃的关于那个国度的梦想。开始系统的学习日本语,努力的报名能力考试,却在东山魁夷先生的文字中发现了悲哀的但本应该是快乐的感受。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将自己的心灵与这两个国度联系的如此密切。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两位老人的生命回顾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无奈与悲哀。信手翻阅《旅之行》,读到许许多多黑森林间熟悉的古城的名字,看到许许多多美丽的关于老人心境的风景写意。与老人一同走上这人生的轨迹,跟随着这位百岁老人的足迹,只要我们的生命不息,它也就永无休止吧!

先生的文字总是这样真实朴素,就如他忙碌的一生。在细微的地方又会被咀嚼出许多精彩诗意的描写。就如缓缓展开的画布,留恋着那少年时,直到年迈也不曾淡去的美好愿望。此时我仿佛真的能感受到那宁静的天空在聆听着大地万物虔敬的祈祷,与地平线相接于遥远的天际。先生所画的那幅《路》震撼了我,虽然取材于青森县种差沿海的牧场,但却与我所见到的巴伐利亚的山村小路那么的相似。那个初夏,那个开遍油菜花的山峦,那条小路,那些欢笑着奔跑的孩子,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太多太多的那些,都凝聚在先生的画作中,空间太少,思念太多。或许曾几何时,先生也同样会想起那片土地上的家与永远无法抹去的成长经历。毕竟幼时两个星期的游学生活是这样,何况先生少年漂泊的两年异乡生活一定会改变人生的轨迹。

当我从狭隘的自省中走出来,当面对这些日本艺术巨人的完整人生,总让我感受到那真诚的,对生命的无比热爱之情。也使得自己明了了困惑许久的疑问,因为生命中的一切都是轮回的,生的背后是死亡,热爱的背后是冷漠。正因为爱的太深才去追求那个永远无法寻觅的极至。当樱花散落的时候,也是生命的转折点(生与死的轮回)。现在才意识到川端康成先生说那句话时是无比痛苦的,面对友人的相续离去,作为孤独的追寻者的他一定感到很彷徨。一直想探究关于“两极性”本真的东西,却让我陷入了无法逾越的怪圈。希望借助雅斯贝尔斯的存在主义,亚克利巴的神秘主义,甚至是那些唯灵论,数灵论来理解与阐述我的认识。现在才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单纯与懦弱,从来都不敢肯定自己会用一种平静的心灵并用一生的时间去体味这些美好的意境。况且有很多很多是文字无法形容的,更是深埋在内心里美好的生命邂逅。经历过了,也就懂得了,回忆过了,我们都释然了。

阅读川端康成先生的作品已经有四年了,阅读后总是那样的压抑,加上东山魁夷先生画中日本传统技艺的哀伤情调,总是一次一次的联想起古都街上穿着和服的千重子从眼前走过,还有憧憧晚归的学子,傍晚卖宵夜面的纸灯……远处是一只黑色而壮硕的秋田狗蹲在那里的一块踏石上,久久地舔着温热的河水。渐渐的,关于先生的阅读枯竭了,因为他的创作生命早已经停止。往往在这背后希望能看到他未发表的手稿以及存在争议的文字,更想从已有的阅读经历中触及那些我在寻觅的一切。每每看到关于川端康成先生的文学评论,不管是论文还是著作,特别反感其中关于先生生命里程分析的个人定论。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多么有权威的学者,你都没有权力去定论一个故人的生命回顾。如果先生在有生之年告诉了我们他当时创作的心境,那么现在的我们去追寻他关于生命的探索里程就变的一点没有意义。正因为他没有,我们才要这样走下去,但最终我们无法逾越的恰恰是我们自己。所有的关于学术性质的描述要么屈服于社会,要么屈服于自己的内心。或许这些所有的关于一个作家的研究工作,首先是研究者自我心灵的解放,再次就只是停留在学术硬性指标上的无奈的无声的呻吟。

阅读了很多关于川端康成先生作品以及生活各个方面的比较研究的文字,所有的观点的相似性与那些触及了些许道德基线的个人思考的戛然而止都让我感到害怕。真的在这点上就无法逾越了吗,真的在先生离开的这些岁月中,我们所做的只是缅怀与感慨吗,难道还想有更多的泪水,还想面对太多的思念吗!?当自己在静静的夜里,幽暗的灯光下,咀嚼着浓浓的咖啡,细细的品读先生的每一个文字时,仿佛自己已经与那些彼岸世界的他们围绕在一起,这也是我一直努力寻回的,与身处黑森林中能够听到夜晚野性的呼唤的感受极其相似的体验。

《新德意志报》在其报道中曾这样讲述东山魁夷先生的艺术生活:“他对自然哲学和泛神论的充分理解与德国浪漫派的世界观有相通之处。对于他来说,风景是象征的世界,是冥想与精神统一的对象,是生成,衰亡,生成这种循环往复的自然直接而具体的体验场所。”突然想起所看到的关于托兰德的那些叙述,自然就这样的消解了,那么彼岸世界的人们是不是包含在这个理论的范畴里呢?东山魁夷先生把自己的游记定名为《旅之环:自传抄》,实在很难理解这个题目的意义,或许是因为语言的差异或是我人生的阅历太少。但总能在眼前浮现出一片水面荡开所引导出来的多彩岁月之环,以及那句我们这些曾经带着憧憬的少年也曾经说起的话。

生命有一个端点,何况是建立在生命延续基础上关于心情感受的文字。那朴实的话也正是川端康成先生想说的:“我成长在东西方的结合点上,对异国的憧憬和对故乡的依恋,就是我的宿命。”对于我们,对于那些还有着憧憬的孩子们,又未尝不是呢?“永远的祈祷”,1999年,东山魁夷先生逝世当年7月纪念画展的名字。这时的我,真的该合上书,合十双手,去祈祷,去感受,去面对……